几个月后
今天是圣诞节，积雪覆盖了首都的街道，或许这时候来上一杯热巧克力才是正确的选择。本该是个温馨还充满节日氛围的日子，但威斯敏斯特一片阴云。
“还好吧？”蕾蒂靠在会议室的门口，两只手各拿着一瓶热可可。刚出会议室的雪莉从她手中接过杯子。
“那你要先听好事还是先听坏事？”雪莉小嘬了一口，被烫了一下舌头，一脸无奈，把舌头挂在嘴外晾一下。
“坏事？”
“当然是我被暂停海军的事务，不过不是处分，而是无畏号大修的时间太长了。”
“为什么你说这话时候看起来这么开心？”
“因为我有更多时间来处理魔法部的事情了，好事是我终于又可以外出调查了，手上还有本莫名其妙的魔法书，上面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卡累利阿。”雪莉把那本《深红之书》从挎包里取了出来，在手里哗哗的翻页。
“卡累利阿？是个地名吧，那不是立陶洛斯帝国的边境？”
“是，所以我今天下午就要走，参与帝国巡游的舰队今天会出港，告辞了。”
雪莉把热可可一饮而尽，然后把空杯交还给蕾蒂，大步迈出威斯敏斯特，然后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把热可可全吐了出来，把舌头挂在外面接着晾。
“好烫…”
……
紧邻海军大楼和海事局的维多利亚港显得很繁忙，最外侧是准备出港的厌战号和另一条新战舰，厌战的吊机正在吊运最后一批物资，一整箱一整箱的罐头被抬上小推车送进船舱。而紧邻着的另一条新舰，上面的船员并不是欧洲人。
“如果没记错的话，这艘船应该是出售给天上帝国的吧？”厌战号的船舷上，雪莉倚着栏杆，语气像是在询问。
“是的，军售条约通过了。”另一边站着的则是厌战的舰长，安德鲁上校。站在雪莉的旁边就好像是爷爷和孙女一样的差距。
“中校？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“你叫我吗？”雪莉一会才意识到是说自己，回头看了看身后朝自己敬礼的水兵。
“是，您的房间在舰长室的旁边，行李也放过去了，我先告辞了。”他敬了个礼，然后转身离开了。
“那么…我就先回房间了。”雪莉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，带好帽子想走。
“一会来舰长室喝杯茶吧。”安德鲁朝她挥了挥手。
“当然会来的。”
厌战号的船内比无畏要整洁干净，虽然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海军服役的战舰，可能是为了本次“出访航行”特意清洁过。高级军官的宿舍虽然空间仅比普通船员的大一点，这是为了舰内空间的妥协，但内饰非常的精致，能看出用了非常高档的木材和镀金门牌。双层柔软的床铺，除了书桌，还有一个平时折起来的茶桌和附带的热水壶，需要的时候可以折起下层的床铺，然后把茶桌放出来。
把自己的箱子放好之后，雪莉在书桌摊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和翻译抄本，翻看上面的记录。门却被谁敲了敲。
“谁啊？”
不太可能是舰长，舰长这时候应该在准备出港的事情。她才想起来后面是个双层的床铺，可能是室友？雪莉的神经绷得很紧，伸手把门锁旋开，然后拉开门。
“你好？”
门外是个比她高一些的女孩，像个孩子一样的浅金色齐刘海和乖巧的蝴蝶结，身上可能是校服，不过在胸口挂了个实习的牌子，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。
“学生？”雪莉歪了歪头，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人。
“是，琉璃·斯黛拉，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琉璃。”
“有什么事？”
“啊，是这样，我是军校学生，即将毕业的。”
“所以是想进入部队术士来找我做导师吗？抱歉，我不收徒，还有，你怎么进来的。”
“啊…等一下。”琉璃开始在身上翻找什么，翻遍口袋也没有找到，然后一拍脑袋，打开自己的行李箱，从里面取出一封信：
“这是魔法部的推荐信，然后…船那边，我拿出这个就给我放行了。”
“额…我看看？”雪莉拿过了信封仔细端详，上面的蜡封确实是魔法部的，寄信人则是雪莉的导师卡尔克。
“他想让我带徒？额…”
反复看了几遍信件内容之后，雪莉无奈的耸了耸肩，示意她进屋。等大门一锁，琉璃就压不住自己的表情，嘴角垂下来一条哈喇子。
“我准备睡下铺，你到上面去吧，还有，口水擦一擦。”雪莉坐回了书桌前，把那些保密级别稍微比较高的文件全收自己的挎包里。椅子倒是因为晃动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，可能是太旧的缘故。
“啊，好，我只是有点太激动了。”
“激动什么？”
“因为…真正的雪莉·伊芙加登本人正在自己面前…？”琉璃也搬了张椅子，坐在雪莉旁边，从侧面端详她的脸颊：
“不过只看外表的话，看起来就想是小妹妹一样，挺可爱的。为什么之前在学校远远看见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呢？”
琉璃正想伸手去戳一戳她的脸，雪莉却突然把手伸到她的面前，做出一个要东西的手势。
“诶…？”
“毕业论文，给我看一眼。”雪莉面无表情的说着，小手悬在半空中。琉璃一下僵住了，半天没反应。
“不会没写吧？下个月交一份给我，旧帝国语一版，新帝国语一版，另外两种外语各一版。”
“之前在陆军部…没时间写来着。”琉璃挤出来一个尴尬的笑容。
……
夜晚的北海风平浪静，预想中的大风浪并没有发生，舰队的核心——巴勒姆号的舰桥，烟囱，炮塔都涂上了金漆，还悬挂了一面加大尺寸的帝国海军旗。因为不在战时状态没有灯火管制，但也只有旗舰巴勒姆打开了全部灯光，其他的船只有基本照明。
“船外黑漆漆的。”琉璃抱怨着，跟着雪莉走在舰外小道上。
“军官餐厅关上了，舰内通道暂时封上了，要去水兵餐厅还得绕路。”雪莉旋开舰艉的水密舱门，通往舰内的楼梯早就沾上了各种油污，琉璃伸手摸了一下，放在面前嗅嗅。
“是橄榄油，不错诶。”
“走吧，现在可是最后一餐的时间了。”
“老师忙起来的时候都不记得时间的。”
“你以后也会这样的。”雪莉站在餐厅门口，回头冲着身后的学生说了一句，然后看着她的表情石化掉，自己先去点菜了。
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餐盘，在值班的厨子认出了她，向她轻轻挥了挥手，然后从自己沾满油的围裙口袋里抽出一张叠好的信纸，示意她拿着。
“舰长让我把这个给你。”厨子的声音压的很低，
“嗯…？”
雪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，皱了一下眉头，把它收进了自己的贴身口袋。端着餐盘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，把信取出来放在桌子底下摊开。
“中校，希望你能稍微远离一下本舰的其他高级军官，您应该清楚皇家海军内部最近并不是很太平，不过还算收敛，请小心。……啧。”
看完上面的内容，信纸就在雪莉手中化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焰，被舰内通风设施送到了大西洋上。正想伸个懒腰，桌上砰的一声吓得她跳起来迅速抽出了配枪。
“啊…老师别紧张。”
面前只有琉璃和她的餐盘，里面堆着几个面包，还有剩下的所有香肠和薯条，附带一条煎鱼和一份的西西里面条，放下来的时候把桌子震了一声而已。
“额…？琉璃吃得下这么多吗？”雪莉坐了回去，把垂下来的头发都顺到耳后，叉子卷起自己盘子里的面条，坐在对面的琉璃双手拿着一个面包，沾着黄油的抹刀随意的丢在桌上。
“可以啊，跟平时差不多的。”
“吃这么多不会胖吗？你要是想用魔法来保持身材的话，会很累的。”
“不会哦？”她稍微侧了一下身子，把宽松的校服外套按在肚子上，从侧面看来腰确实很瘦，不过再往上面一点的部位…和雪莉比起来显得有点夸张了。
“好吧，我知道为什么了。”雪莉嘟囔了一句，显得有些不满。
……
帝国舰队巡游的第一站是白雪皑皑的北斯堪的纳维亚殖民地，但此后厌战号便转向了另一条航线，前往作为盟国的立陶洛斯进行访问和海军演习，顺便把雪莉送到离考察地点更近的彼得堡。
立陶洛斯与联合帝国同在名为帝国协定的阵营中，并且立陶洛斯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是联合帝国女王安妮一世的远亲，事实上，欧罗巴现存的大部分皇室都是亲戚关系，然后…历史书从这里往下的部分就因为某人睡着的口水全沾湿了。
“琉璃？”
一支粉笔头擦着琉璃的头顶飞过去了，站在讲台上的雪莉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，又拿起了一支粉笔。
“啊！”
琉璃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，眼角泛着泪，坐在椅子上捂着头，引起一边看热闹的水兵一阵笑声。这间是厌战号上的小会议室，有一个黑板，现在上面全是雪莉刚写好的板书，对，会议室在空闲时被雪莉征用来给自己新收的学生上课，偶尔还会有没事的水兵过来凑热闹，毕竟她俩可是船上唯二的女孩子，顺便还能再答上几个琉璃答不上来的问题，雪莉倒也不会说什么。
不过刚才还在笑的水兵们马上严肃了起来，雪莉顺手拿起了板擦，为站在门口的安德鲁·坎宁安舰长腾出点位置。
“诶，我还没写完。”
琉璃奋笔疾书了一阵子，然后刚想抄下来的一部分被擦掉了，门口的安德鲁却摆了摆手，示意她们继续。
“没事，我只是随便看看，顺便提醒一下，我们一会就靠岸了。”
“啊，这种事情不必您亲自过来说的吧。”
雪莉擦掉了一整面板书，听见舰长这么说之后，从台上拿出另一只粉笔，顺势站到了刚搬来的小凳上准备写新内容。
“还有，粉笔要省着点用。你们几个，换班的时间快到了。”安德鲁打了个招呼就从会议室的门口消失了，几个水兵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，然后也跟着一起走了，留下小会议室里两个女孩子独处。
“好，我们继续，欧洲各个皇室其实都是古代帝国中分裂出来的……”
“雪莉姐，我有一个问题。我们已经连着上了几天的历史课了。”
“这话说起来难听，但是，我要是想解决你只需要一杆步枪和K弹，都用不到魔法。”雪莉摘下了她的眼镜，把镜架带下来的头发顺手撩回耳后，迈着小步子走到琉璃面前：
“你的外语和历史都不是很强，或许你是元素魔法师可以不用学历史，讲历史只是想让你先沉下心来，让你先面对自己最薄弱的部分。”她翻开了面前摆着的琉璃的元素魔法教科书：
“接着，咒语其实是另一种类的外语，我看过你的考试，在那种环境下确实依靠死背咒语更容易拿高分。但熟练掌握咒语使用的语言之后，对魔法师来说有质的提升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。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，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上岸吧。”
“好——”
……
彼得堡的街上弥漫着红菜汤和鸡肉的味道，屋顶和道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，能把门给堵上，一部分地方甚至能让整个人陷进去。昨天一场强降雪已经让负责除雪的清洁工忙不过来了。幸好临时下榻的酒店门口已经清理完了，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轻松拉开门，但是既然是这种气候，为什么还有向外开的门？
而接待处的服务员对于雪莉的一个长条状的卡其色包裹极其敏感，里面放着的是一支定制版的李恩菲尔德步枪，直到陪同的杜马议员出面解释并且担保，才放她过去。立陶洛斯的气氛稍微有些紧张，彼得堡作为立陶洛斯帝国的首都，平民对于携带武器出门的人都非常警惕。
“雪莉姐会说立陶洛斯语吗？”
这间客房由立陶洛斯杜马报销，从阳台上可以看见远处的港口和不错的城市风景，但在阳台上呆了一阵之后，琉璃就跑回来缩到燃烧着的壁炉前，还再添了两块木炭。
“嗯，当然会，并且还算是比较熟练的。”
雪莉坐在壁炉旁的一把沙发椅上，下半身盖着一张毛毯，一本彼得堡出行手册摆在她的大腿中间，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琉璃的问题。琉璃对于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很好奇，正光脚踩在中间的熊皮地毯上，然后跑去摆弄墙上挂着的装饰用哥萨克马刀。雪莉却突然合上书起身，对她挥了挥手：
“走吧，我们出门看看。”
雪莉挎着她的长条卡其色包出门，能感觉到街上的路人警惕的眼神。但她不是很在意这些。她看上去很随便地找了家餐厅，把卡其色的长条包靠墙放着，随意的翻看着菜单，但琉璃拿着菜单一头雾水，上面的伊万西立卡字母一个也认不出来。
“想吃什么？”
琉璃一抬头，雪莉的脸已经快贴上来了。她用手指着一个看不懂的单词，轻声开口：
“我比较推荐这个，炸牛肉饼和土豆饼。”
“啊…谢谢，就这个吧。老师呢？”
“我也一样吧，还有一些点心就差不多了。”
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背后，然后去点菜，琉璃独自待座位上翻书。过了一会，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光线，抬头一看，一个粉毛女孩子站在桌子面前。
“你好？”琉璃上下打量着她，粉发双马尾，披着熊皮披风，披风下似乎带着一把折起来的弩和一把Obrez，还有长到大腿根的毛衣和白色裤袜，和同样填满熊皮的长靴。
“诶嘿，我来找一个白发的女孩子，大概这么高，喜欢穿深红色披风的，你见过吗？”
她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。琉璃稍微想了想，然后发觉这和雪莉差不多，于是开口问：
“你是她的什么人啊…？”
“朋友啊，她跟我说有事拜托我，让我到这里找她？”
还没等琉璃回话，口中的白发小女孩已经回来站到了她身后，伸手拍了拍肩膀。
“啊…？雪莉姐！”
回过头的她一下露出兴奋的表情，然后摸了摸雪莉的头。雪莉嫌弃地推开她的手，脸上写着疑惑。
“抱歉…你是？”
“啊嘞，雪莉姐不认得我啦？”
她用手按住耳朵，过了几秒，松开之后，原本与平常人无异的耳朵变成了长长的尖耳。
“玩笑啦，把耳朵收起来吧，介绍一下，她是我的学生，琉璃·斯黛拉。琉璃，这位是爱芙，我在这边的熟人。”
“啊…你好！”
“接下来拜托她带我们进卡累利阿了，这地方的森林就跟有自我意识一样，没有精灵来带路的话恐怕我们会绕个一两年。”
“就是就是。”爱芙在一旁附和着，顺便让了一下服务生上菜。小手想去拿一个土豆饼，但是被烫了一下，缩了回去。
“来。”
雪莉切下了半块土豆饼，轻轻地吹一下，用叉子送到爱芙的面前。
“多谢~”
爱芙一口咬掉，然后又被里面烫到了舌头。
“啊……雪莉姐！”
“那个…爱芙是精灵？”琉璃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，叉子上挂着半块牛肉饼，正在往嘴里送。
“是啊？怎么了？”爱芙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，听着有点大舌头音。
“这身是熊皮吧？我以为精灵跟动物关系还蛮好的……”
“嘛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，现在想保护自己还是得看这些家伙。”吞下去嘴里的食物后，爱芙撩起披风，琉璃刚才并没有看错，披风下确实是一把折叠弩和一支Obrez。
“接下来请多指教了。”她把披风放下，甩了一下自己的两条马尾，自信地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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